作为中国20世纪中国画大家和杰出的美术教育家，潘天寿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厚的学术造诣，在中国绘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他的艺术创作不仅体现了深厚的传统功底，更融入了鲜明的个人特色，尤其是在绘画造型、用笔用墨、构图布局等方面，呈现出与传统图式不同的艺术风格，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创新之路。20世纪是中国社会急剧变革、文化碰撞融合的关键时期，他是在这一时期内成长起来的艺术家。他的艺术创作不仅深受中国传统艺术的影响，还吸收了西方现代艺术的相关理念，其作品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。
潘天寿出生于浙江宁海，自幼酷爱绘画，临摹和学习过石谿和石涛的作品，还深受八大山人和徐渭艺术作品的影响。刚刚接触绘画时，曾系统学习过吴昌硕的美术作品，后又迅速脱开、博采众家之长。
多年来，在艺术道路上不断求索，既深入研究古人的艺术精髓，又广泛吸纳现代艺术元素，勇于开拓创新，积极将现代审美融入传统绘画之中。
在潘天寿的作品中，他通过对自然物象的仔细观察和艺术提炼，将“方”的形式作为重要的画面语言和构成元素，用于构建画面内容和画面骨架。这些方形或隐或显，既体现了艺术家对自然形态的概括与提炼，也展示了其对画面结构的深刻理解。如此便在其绘画作品笔墨、造型、布局等方面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面貌。本文将从用笔方、造型方、布局方等三个方面分析潘天寿绘画的艺术特色。
用笔方：刚直凝练，力透纸背
潘天寿的用笔泼辣豪放，方直为主，转折处成方形转角，这一特点在其作品中随处可见。他早年书法学习钟繇、颜真卿的圆笔，后来，长期主攻魏碑一路的方笔，奠定了他绘画的方笔基调。方笔即是侧锋用笔、起笔、收笔和转折，均为方截。这种方笔的运用，使得潘天寿的线条刚正劲健，有棱有角，特别见骨。
在运笔过程中，潘天寿喜用硬笔，运笔侧中有正，正中有侧。线条以刚直为主，弧线很少，转折处往往成方形转角。他的直线是直中有曲，行笔多顿挫，笔锋多转折，如垩壁漏痕，随行随止。这种直与曲、方与圆的统一，使得线条既刚劲又柔韧，富有生命力。
另外，他在运笔过程中，还表现出一种生涩凝练的美感。凝练指圆韧凝重、含蓄精炼、不草率、不随便，一笔一墨都很有质量，如古人所云“折钗股”。这种生涩凝练的用笔风格，使得潘天寿的作品在视觉上具有强烈的冲击力和厚重感。
造型方：简约而不简单，形神兼备
在造型上，潘天寿善于运用方形体块，通过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具有立体感的物体。吴冠中曾对此评价说：“他赞赏‘八大’造型的简洁洗练和笔墨的不落窠臼。”这里的简洁明显受到了八大山人的影响。他画的岩石、树木等自然景物，往往以方形为基本形态，通过精细的线条勾勒和墨色的浓淡变化，表现出物体的质感和空间感。这种方形体块的运用，使得潘天寿的作品在视觉上更加稳定和厚重。
从造型风格上来看，他的作品简约而不简单。他善于在简约中寻求变化，通过简洁的线条和墨色表现出物体的神韵。他的作品中常出现巨大的岩石，特别引人注目。这些岩石虽以极简括的笔墨画出，但因其结构清晰、层次分明，仍给人以千钧之重的感觉。这种简约造型的手法，体现了潘天寿深厚的传统功底，展现了他对现代审美的独特追求。
其作品在造型上强调力量感和结构美。他通过精确的构图和布局，创造出独特的力量感和结构美。例如，在《松石图》中，他运用方直的线条勾勒出松树的枝干和岩石的形态，通过墨色的浓淡变化表现出物体的质感和空间感，整幅作品在简约中透露出一种雄浑苍古的力量感与结构美。
布局方：新颖独特，章法严谨
潘天寿作品的构图善于打破常规，经营画面的布局常常依“方”而行，安排画面走势，布局整体构图，往往考虑“方”的因素。另外，在“方”的安排中，还表现出一种章法严谨的美感，注重画面气脉的承接转合。在此期间，他通过巧妙的构图布局和墨色的浓淡干湿变化，使画面中的形体或空白形成连贯的脉络走势和趋向。
吴冠中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：“潘师当年常说，‘纸头要嘛方一点，要嘛长一点，不方不长最讨厌。’这是他的原话（他口头语说纸是纸头）。这也可说是他对构图的基本观点吧，从实践中我体会到他喜欢方的饱满和长的伸出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就是‘势’。”很明显，关于“方”的呈现，是潘天寿有意经营出的形式。
例如，在《梦游黄山图》中，他把一块奇形的山石处理成凸出的方形，山石边缘与旁边斜枝伸出的松树围合成中间大块方形的空白，这块被留出来的方形空间通过向上的斜势，将画面缓缓指向远方的景物。他把四周的松树与山石加以具体描绘，却留着中间做大面积空白，又顺着松枝再延绵至远方，通过远方几座山石来烘托出大好河山的纵深感，增加了画面的辽阔气氛。这种章法使潘天寿的作品在视觉上造险围境，着墨处和空白处咬合依存，围合出方形的正负形空间，相交成趣，出人意料。
综上所述，潘天寿的绘画作品在用笔、造型、布局上都呈现出“方”的形式。他通过方直的用笔、简约的造型、稳重的体势等手法，创造出具有力量感和现代结构美的艺术作品。在潘天寿的作品里，画面中的“方”的形式，作为他个人绘画重要的艺术特征，不仅承载着画面的结构功能，更蕴含着深刻的文化意蕴和艺术家鲜明的个性表达。
在近现代美术史发展历程中，潘天寿既是一座高峰，也是一面旗帜，他具有超越时代的影响力和生命力。他的作品既具有沉雄奇险、大气磅礴的恢宏气度，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意趣，开创了极具时代性与民族精神的绘画风格，为后世中国绘画的发展与变革提供了新的思考与启示。
（作者系湖北美术学院艺术教育学院副教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