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教育家邵大箴曾说:“倘若要问,对现代中国油画影响最大的欧洲绘画流派是哪个派别?恐怕不少人给出的答案是印象主义。印象主义对中国人有着非凡的魅力。”由上海博物馆、日本印象派艺术收藏重地POLA美术馆以及日本经济新闻社联合呈现的“印象·派对: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大展”于1月22日至4月21日在上海博物馆东馆举行。这是日本POLA美术馆的首次大规模海外展览,也是上海博物馆“对话世界”系列文物艺术大展系列第五展。
展览的6个板块巧妙融合了“派对”元素——从开场的“破冰游戏”讲述印象派前奏,到“舞池中央”记录印象派诞生、“烟火辉映”聚焦印象派繁荣、“霓虹照夜”观照现代艺术的崛起,再到西洋绘画在东方的“复调回响”,最后是对当代艺术影响的“余兴派对”。展览汇聚了众多观众耳熟能详的艺术大师,如库尔贝、柯罗、莫奈、毕沙罗、雷诺阿、塞尚、梵高、高更、马蒂斯、毕加索、杉本博司、草间弥生等。走进展厅,观众仿佛置身于一场光影交错、时空重叠的派对之旅。
教科书式品读印象派
印象派是中国观众的“熟面孔”,上海博物馆也一直着力于探寻印象派绘画的艺术历程,从2013年举办“从巴比松到印象派”展关注印象派绘画的起端发轫,到2019年“美术的诞生”展探讨艺术史中长期被视为印象派对立面的学院派艺术,再到2023年“从波提切利到梵高”展呈现印象派如何作为艺术变革的重要环节,此次展览则是上海博物馆第一次全景式完整地细读印象派,帮助观众去了解它的生命阶段,以及它如何影响之后150年东西方的艺术创作。
一对师徒的作品拉开了从巴比松画派到印象派形成的序幕。莫奈的《日出印象》让印象派从此走上艺术史舞台,只因他的老师欧仁·布丹对他讲的一句话:“当你画画的时候,往往会有一个最初印象,这个最初的印象非常重要。你要非常顽强地保留自己对景物最初的印象。”这句话让莫奈终其一生都在坚持“在最易消逝的效果前表达印象”。欧仁·布丹被认为是“印象派之父”,有着“天空王者”的美誉。1857年他与莫奈相识,将室外写生的观念传授于他。展出作品《晨光下的特里斯坦岛》中,欧仁·布丹将年轻时当水手积累的经验用于艺术创作中,敏锐地捕捉到海上风景的微妙变化;作品以短促的笔触辅之以色彩的叠加,表现了海面光线的流动和空气的透明感,这也为莫奈等印象派画家提供了重要的启发。
莫奈的《吉维尼的干草堆》是画家著名的系列画代表作之一。吉维尼也是莫奈花园所在地,画面通过强烈的明暗对比表现了白杨树前草垛在艳阳下明亮的色彩。1880年后,莫奈钟情于统一题材的系列画创作——干草堆、白杨树、鲁昂大教堂、睡莲、国会大厦系列等,展览亦展出其作品《国会大厦·玫瑰色交响乐》。莫奈醉心于同一对象在不同时间、不同天气中的写生,他着重形式和质地、弱化内容和意义的创作方法也为20世纪非具象艺术铺设了道路。
“烟火辉映”板块中,塞尚、高更和梵高代表后印象派画家开启了现代艺术真正的起点。“我要用一个苹果震惊巴黎。”面对静物画地位低于历史画和肖像画的局面,塞尚如是说。他的独特构图和色彩运用不仅提升了静物画的地位,更以其“把自然当成圆柱体、球体、圆锥对待”的理念,彻底打破了自文艺复兴以来的透视规则,这也对之后立体主义的发展影响深远。《糖缸、梨和桌布》是其作品的典型模式,各种静物置于桌面却看不到支撑桌面的桌脚,桌面也仿佛悬浮在空间中,色彩上摒弃了明暗处理和对光影的依赖,以冷暖对比来塑造静物的体积感,从而更加突出水果本身的生命力。
塞尚、梵高作品中的鲜艳色彩、果断用笔在画布上留下的厚重色块,也对野兽派、立体派等现代主义艺术造成深远影响,展览的最后一个板块“霓虹照夜”是对此的观照。绘画第一次从追求“再现”真实到画家“表现”物象。由拉乌尔·杜菲创作的《巴黎》用屏风的形式表现俯瞰巴黎的景象,画面中日月同时出现,他用蓝色调表现夜晚、黄色调表现阳光。他的作品受马蒂斯的影响很大,前景中四朵硕大的玫瑰是他的艺术符号,也由此巧妙地将不同时空的巴黎组合到一起。毕加索的《戴葡萄装饰帽的女孩头像》以他的恋人为模特,本想以弦乐器为素材构思一幅静物画,但是创作中他去掉了弦,将恋人的五官、长发和脖子上的皮毛装饰通过重叠、错位、嵌构等手法,创造出视觉的立体感。这是立体派在探索中尝试抹去事物本来的面目,同时唤起事物的现实感官与存在意义,很明显是受到塞尚的影响。
“派对”彩蛋呈现印象派的同频共振
“派对”中的两个彩蛋——“复调回想”和“余兴派对”也不容错过。19世纪末,浮世绘作为包装纸随着一大批日本瓷器出口到欧洲,来自东方的色彩与线条触发了印象派画家莫奈、梵高的灵感;德加对巴黎人日常的描绘也和浮世绘中对世俗生活的描绘一脉相承。日本画家黑田清辉赴法国学习绘画,学成后将印象派户外写生的技法带回国内,其追随者李叔同受此影响成为中国最早接受印象派艺术观念的人;留法的陈抱一、徐悲鸿、关良、刘海粟都在法国和日本学习并传播了印象派绘画。刘海粟的《巴黎圣母院夕照》创作于其第一次旅欧期间(20世纪30年代),观众不难将其与莫奈的《鲁昂教堂》系列作品产生视觉勾连。这幅作品从色彩上看更趋沉稳、厚重,对称的满幅构图和黄绿色的暖色调刻画了夕阳下的巴黎圣母院。“复调回想”让观众看到了印象派在中日两国艺术家创作中产生的共振。
“余兴派对”呈现了受到印象派影响的当代艺术作品。草间弥生、杉本博司、沃尔夫冈·提尔曼斯、克里斯蒂安·马克雷的摄影和影像作品的展出,让观众看到印象派这一光与时间的艺术随着科技的发展,促成了以摄影、影像和装置来表现时空感的艺术语言,不得不说以此作为对印象派150年“派对”的收尾是一个亮点。
有意思的是,展览贴心地在图片说明牌上标注了画作描绘的地点,观众可以寻着这些地名串联起印象派艺术家在各地采风的脉络,让艺术史上的专业名词走下神坛,走入每一个普通观众的心,而这也是印象派长期是展览“爆款”的魅力之所在吧。